第四章 老三
第二日一早，秦先兴冲冲地出门，要去采买王升所需的药草，不想才走几步，就被李管家拦住。&1t;/p>
原来，李管家按了秦继祖的吩咐，早已准备好银钱以及赔偿之物，要带着秦先到周府去登门道歉。&1t;/p>
赔礼道歉这等事，秦先自然是千般不愿，但想到母亲，又想了想父亲那威严的面孔，心中多少生出些愧疚，便随着李管家一同去了。&1t;/p>
没想到，到了周府之后，整个过程竟是出乎意料地顺利。秦先明白，主要是周凌天不在，而周傲又不好和一个晚辈多计较什么。&1t;/p>
之后，秦先打李管家等人先行回府，自己则朝着镇上最大的药材铺——百草堂去了。&1t;/p>
他有个诨号，叫“谷口三少爷”。有三，便有一和二，百草堂少东家霍冲、周家长子周凌天。&1t;/p>
霍冲，比秦先大了半岁，同样是镇上有名的败家子，与秦先倒是臭味相投。秦先知道，若要秘密地采买一些药材，找霍冲是再合适不过。&1t;/p>
因为霍冲有个嗜好。自从懂事开始，便喜欢拿柜里的药材进行各种试验，市井上流传的长命百岁丹、大力金刚丸、百病不侵散之类，基本上都配制过，这几年下来着实浪费了不少药材，柜上的伙计早已见怪不怪。若经他之手收集王升所需的药材，就算百草堂的掌柜也不会注意吧。&1t;/p>
此时，霍冲在鸿福楼。&1t;/p>
鸿福楼是谷口镇最大的一间酒楼，地处镇上最热闹的街口，当秦先从百草堂转道过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二楼临街而坐的霍冲，以及让他恨不能剁成肉泥的周凌天。&1t;/p>
谷口三少爷这个外号，就是因为他们三人在鸿福楼肆意醉酒才被人传开的，说起来也不过是最近这一两个月的事情。&1t;/p>
三人之中，秦先的酒量最差，霍冲的酒量则是出奇的好。&1t;/p>
当秦先走上二楼的时候，看见周凌天已经脸蛋扉红，显然又有些多了，但精神异常亢奋，正得意地向霍冲讲述着昨日在秦府耀武扬威的情形！&1t;/p>
秦先怎么能忍？上来就要动手，霍冲赶紧将其拦下，然后倒上了酒。&1t;/p>
几杯酒下肚，秦先也有些飘飘然，将来意忘得一干二净。突见周凌天已经伏在桌上不省人事，便起身踹了几脚。然后继续豪爽地举杯，要与霍冲比个高下。&1t;/p>
却见霍冲忽然叹了口气，一杯酒举了又举，终究没有与秦先碰上，最后干脆重重地落回桌面。&1t;/p>
“老三啊，我要走了！”&1t;/p>
话题转得很是突兀，就连语气也带着一股从所未有的失落与萧索。可那眼神，分明有一种坚毅的光芒在闪动。&1t;/p>
秦先有些不明所以，也没注意到对方称呼自己为老三！&1t;/p>
老三，并不是谷口三少爷中的老三。&1t;/p>
而是三弟。&1t;/p>
事实上，没人知道的，秦先与霍冲是结拜的兄弟，霍冲稍长几个月，是老大，秦先为老三。老二也不是眼前的周凌天，而是镇上另外一位少年，名叫谷长生。&1t;/p>
谷长生是个药农家的小子，向来朴实低调，只因幼年时常与霍冲、秦先一起玩耍，三人十分投契，便偷偷在一棵百年老树跟前拜了把子。&1t;/p>
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以及家庭条件的差异，三人相聚越来越少，已很少提及结拜之事了，就算经常厮混在一起的秦先与霍冲，也有许久没有以兄弟相称了。&1t;/p>
事实上，秦先已经将结拜的事情忘记了。&1t;/p>
直到霍冲说出下面两句话时，秦先才迟钝地意识到对方有些不同。&1t;/p>
“我已经十六岁了，我不要当药商，我要当神仙！”&1t;/p>
“我不要去青木宗，我要学修仙的法术！”&1t;/p>
第一句话秦先听得明白，在谷口镇几乎所有的少年都有这样的梦想。第二句，秦先就有些懵懂了！&1t;/p>
不去青木宗，哪里还有修仙的法术？ &1t;/p>
醉意朦胧中，秦先忽然觉得，霍冲的身影竟变得高大起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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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百草堂，霍冲像往常那般将手里的方子甩了甩，将掌柜、伙计与几位客人全都赶了出去，然后开始翻箱倒柜，与秦先折腾了近半个下午，才将所有药材配齐。&1t;/p>
不得不说，王升在给出这副方子的时候，也动了不少心思，其中大部分都是镇上可以找到的低阶灵草，还有几种凡人用的药材，最后又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来防止有人从方子中看出端倪。&1t;/p>
百草堂一干伙计与掌柜，对于少东家到药铺的搅闹行为早就习以为常，也根本不去分辨究竟少了哪些药材，按照以往的惯例，若是账上亏了，便直接记在少东家名下。&1t;/p>
出了百草堂，秦先便迅与霍冲分开，临走时还不忘取回了那张方子。&1t;/p>
而当其消失在街角之后，霍冲急忙转身，重新冲进百草堂，将准备“收拾残局”的掌柜与伙计们再次赶了出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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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先回到后院，现王升的房门紧闭，敲了数下均不见回应。同时惊讶地现，那原本薄薄的门板竟如石壁一般，又冷又硬。他明白，是道爷为了防止被人打扰，在房中加持了某种法术。&1t;/p>
于是只得先回房间，将药材藏在床下，然后如守至宝一般，一刻也不敢离开。&1t;/p>
第二日上午，秦先再次小心翼翼地敲了敲王升的房门，没想到只轻轻一下，便推出一条缝来，他心中一喜，先恭敬地告了声罪，这才轻声入内，将药材放到了桌上。&1t;/p>
意料之中的奖赏没有到来，甚至一个好脸色都没看到，房间里比以前暗了许多，也更加阴凉，王升盘膝而坐，一张面孔全隐在昏暗之中。&1t;/p>
秦先心中忐忑，在听到王升那淡淡的应答之声时，后背蓦地生出一股寒意。&1t;/p>
王升甚至没有检查一下桌上的药材，便示意秦先离去，且三日之内不得再来打扰。&1t;/p>
秦先心生恐惧，第一次觉得这位道爷如此可怕。&1t;/p>
回到自己房中，他呆立许久，眼前不时地闪过王升那隐在阴暗当中的面孔。不知是否为错觉，当时偶尔的光线一闪，那面孔曾短暂清晰，竟是一副狰狞的表情！&1t;/p>
恶魔？&1t;/p>
秦先一阵啰嗦。&1t;/p>
不过很快又安慰自己，那是青木仙宗的仙人，仙人自然凌驾在凡人之上，对自己态度淡漠也属正常。&1t;/p>
倒是小胳膊现了少爷的闷闷不乐，还以为少爷仍在为前日的事情烦闷，于是拉着他出去找乐子。可惜，少爷没有丝毫兴致，天色还早便恹恹地回去了。&1t;/p>
不过，烦闷与恐惧到底消了大半，当夜里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秦先忽然心动，前天喝酒时霍冲喊了自己老三？&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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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长生和秦先同年，比秦先早出生了半个多月，年近十六仍旧瘦瘦小小，比秦先足矮了半头。&1t;/p>
秦先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药园里忙活着。&1t;/p>
秦先的印象当中，谷长生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可实际上这几年来，这个与他一起玩闹过的兄弟却越来越黑、越来越瘦，且皮肤粗糙布满皱纹，已经过早地显出一种成熟与老气。&1t;/p>
看到略显木讷的谷长生，秦先忽然生出一股厌恶的情绪来。&1t;/p>
泥腿子！&1t;/p>
他第一次将这样一个饱含贬意的词语用在自己的同龄人身上。&1t;/p>
不该是这样子！&1t;/p>
他惊恐地意识到，总有一天他也会如这位二哥一般，浑身透出这种成年人才会有的气息。&1t;/p>
他厌恶这气息，因这气息给他一种混浊的感觉。虽然父亲身上也有这气息，但若要加诸己身，他本能地有一种抗拒。&1t;/p>
这情绪来得太过突然，又如此强烈，一时间窒闷无比。&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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