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 联军
在回营地的路上，衡天众的每一个人都在回味方才与乱武尊者的相遇。他们有的议论纷纷如郑誉陈炀舞，有的沉默不语如陈讽储靖，周临亦是在这沉默者之列。走出乱武军的营地，陈讽才幽幽地在周临身后说道：“你这位大哥的器量，可比你要大得多了。”&1t;/p>
“是啊。”对于这点，周临倒是坦然承认，说道：“从小到大，他就是我心目中无所不能的神。可是，道不同吧。”&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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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讽冷笑，又问道：“他的志向，恐怕是天下。那你呢，周临？”&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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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太平。”周临云淡风轻地回答了这四个字，陈讽却揪住这个问题不放，接着问道：“简洁点说呢？”&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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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周临的回答依旧云淡风轻，他望着陈讽，不知不觉中两人都笑了。这是自拿下济北以来，陈讽第一次问这样严肃的问题，他没想到周临会回答得如此干脆露骨，所以他笑得尤其得意，说道：“呵，我果然没看错你周临。那你有没有想过，终有一日，你会和你大哥成为敌人？”&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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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这里，周临垂头沉默，陈讽也不强逼他。两人就这样静默地走着，过了许久，周临才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不会。”&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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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讽没有笑他天真，也没有笑他自欺欺人，而是难得体贴地拍了拍他肩膀。任谁都知道陈讽的担心不无道理，任谁都知道陈讽的担心应予戒备。但当若干年之后，这一切变成现实时，周临还是陷入了他此生，最大的崩溃。&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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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都是后话，且按下不表。&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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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清明，快告诉我，你是喜欢跟你大哥他们在一起呢，还是跟我们在一起呢？”不出陈讽所料，在路上，邹瑾之果然问了这个问题。周临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嗯……本来我是一样喜欢的，不过你这样一问，就给我留了坏印象，所以我……不想回答。”&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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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你耍赖，不行，你一定要告诉我！不许跑！”就这样，两人在雪地里欢脱地追逐了起来，可刚绕着众人转了几个圈子，赵瞳歌已堵在周临的面前，一脸俏皮地问道：“刚好我也想问这个问题，说，到底更喜欢哪一边？”&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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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赵瞳歌压阵，这个问题简直连想都不用想。周临一把揽起少女的曼妙腰肢，含情脉脉地说道：“有你在，自然是更喜欢这一边。”&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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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言巧语。”周围一片嘘声，赵瞳歌将玉手按在周临胸前，两人深情对视。眼看少年就要吻了上去，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干咳声，周临抬眼望去，却是曹操。&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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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自雪地里信步而来，依旧是那副深不可测的笑容，身后跟着两个与他一般年纪的魁梧雄壮男子，一个凶神恶煞，一个冷澈沉静，衡天众估计，是夏侯兄弟。&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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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临放开赵瞳歌，向前几步走到曹操面前，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他知曹操冷漠，于是也淡然说道：“曹大人。”&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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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料想，曹操听周临这么叫他，居然露出了一副与之前淡定从容完全不符的逗比式震惊表情，左右打量了周临许久才说道：“啊哈？你的高冷是真的？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是装出来的呢……”&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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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大人要是真以为我的高冷是真的，此刻应该继续装才对。”周临说着撇嘴一笑，冲曹操胸口上轻轻锤了一拳，曹操亦是还了一下。衡天众与夏侯兄弟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弄不明白刚刚还冰冷相待的两人为何突然如此热情了起来。曹操问道：“清明兄弟，是何时现我的高冷是装出来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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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雄如此自来熟，周临倒也不生分，伸手拍了拍曹操腰带下的内袋说道：“你引我去中军帐的时候，看似冷若冰霜，一路上却不断地从内袋里掏槟榔出来吃。试问一个真正谨小慎微的人，如何会在那种情境下像个小孩子一样偷吃槟榔？孟德兄倒是与传闻不符，奸猾不足，可爱有余。”&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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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没想到我曹操装了这么多年，居然会被人这么轻易戳穿，看样子以后不能嘴馋了……”听了周临的分析，曹操开怀大笑，夏侯兄弟居然也跟着偷笑了起来。周临接着问道：“那孟德兄，你又是如何现我是装出来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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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你看我吃槟榔的时候，口水都流下来了，能是什么正经人么……”曹操幽幽地如此说道，这回轮到衡天众偷笑了。而曹操话锋一转，凑近周临的脸说道：“我倒是现你我，是同一种人。”&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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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周临不由得心头一震。曹操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周临虽然景仰，但绝不向往自己成为那样的人，于是笑说：“孟德兄说笑了，你是奸雄，我可算不上。”&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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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我都是奸雄。”曹操目视周临，眼神中闪出一丝像是敌意又像是善意的情感，他说道：“只是我已经认清楚自己是奸雄，而你还没有，仅此而已。”&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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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临愣在原地，许久都不知如何回答。曹操识趣地自顾自带着夏侯兄弟离开，留下这样一句话：“我们也许会很合得来，在这乱世，能遇到一个和自己如此相似的人，倒也算缘分。期待我们会有更好的合作，我还要去你的总军师大哥那里报个到，恕不奉陪！”&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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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的身影再雪地中逐渐消失，周临仍旧沉默不语，陈讽望着渐行渐远的曹操，说道：“说你是奸雄……有趣，这人会成为朋友还是敌人，我都开始期待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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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和敌人都是暂时的，利益才是永远的。”陈流冷笑着说出这样一句话，随后望着周临，言道：“不过他说清明是奸雄，我倒有三分认可。”&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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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周临没有表态，而是静默地带着众人离开。赵瞳歌通晓他的心思，快步走过去与他并肩，问道：“你不想做奸雄，对吗？”&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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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沉思一阵，周临微微颔，说道：“我想要走一条王道，王道就是仁道。一个走仁道的人，怎么能成为奸雄呢？”&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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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瞳歌浅笑，一双澄澈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周临，说道：“奸雄枭雄都是人评出来的，霸道王道也都是人走出来的，并不一定要遵循一法。你周临，或许会走出一条与众不同的‘道’，成为一位与众不同的人物，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做到。”&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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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赵瞳歌的话，周临茅塞顿开，长舒了一口气，搂住少女的肩膀笑道：“还是你会哄人，瞳歌，谢谢你。”&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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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衡天众们不明所以，以为两人又露天秀起了恩爱，不由得再次起哄。周临与赵瞳歌也不理他们，就这样两个人相拥走在雪地里，彼此成为对方的温暖，彼此成为对方的依靠，想就这样，直到永远。&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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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军需官袁术的营地，周临等人又目睹了一场争执——酸枣本来是个小县城，二十路诸侯，十余万大军，驻扎起来难免一营挨一营，各家营地都是互通的。偏偏有的诸侯心怀鬼胎，在营地里画地圈界，不许其他诸侯手下的人员通过，袁术就是这其中一位。&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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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术是袁绍同父异母的亲弟弟，甚至比起庶出的袁绍，还是嫡子，按理说应该是袁家的继承人。谁知世道混乱，袁绍凭借一身才干逐渐坐大，使天下人提起袁家都会先想起袁绍，然后才想起袁术。袁术心胸狭窄，又不好和身为盟主哥哥撕破脸，于是处处拿其他诸侯撒气，自会盟以来已经惹了不少人，自己却成天眼高于顶，牛气哄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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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这位军需官袁术还会在日后的诸侯争霸中成为一方强主，直到因为某些机缘得到传国玉玺，居然借势称帝，就此众叛亲离，成为众矢之的，被曹操为的袁术讨伐军打得丢城失地，晚景器量。&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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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样的脑残，周临是必定不屑沾染的。谁知道他只是随意一瞥，就决定掺和这件事。原来，和袁术因为借道一事争执的有三个人，为那个双手过膝，两耳垂肩，腰胯雌雄一对剑，目光深邃，神情憋屈。身后侍立两人，一个赤面长髯，凤眼蚕眉，挺青龙偃月刀，另一个豹头环眼，燕颅虎须，握丈八点钢矛。&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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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动脑子，都知道这三人是刘备、关羽和张飞三兄弟。&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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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个人，此时此刻是名副其实的小角色，但日后，却是名副其实的大人物。他们是蜀汉政权的创始人，从黄巾之乱起一路摸爬滚打，从河北到中原，从中原到荆襄，从荆襄到巴蜀，最终找到自己的落脚之地，成就三分天下有其一的王霸之业。其间艰难险阻，困顿危厄，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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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他们只是公孙瓒手下三个无名小卒，周临知晓罗孤保举公孙瓒做先锋，实际上是保举这三人，但却没有其他任何人知晓这件事。此时的刘关张正被营门前锦衣华服的袁术训斥得狗血淋头，袁家老二什么乡巴佬、北蛮子还有许多不可描述的难听字眼都骂出来了，关张几欲动手，都被刘备拦住。刘备委曲求全，却也没能求得过路。&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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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临成心想要介入这件事情，一上前就走向刘备说道：“呦，刘玄德！中山靖王后人，黄巾之乱的大功臣，怎么在这里遇见你了，幸会幸会！呦，袁大人！您也在这啊，不知两位在此争论些什么呢？”&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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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术斜着眼睛望了望周临，没好气地说道：“济北周临？这几个乡巴佬想要过我的营地，开玩笑，我袁术是什么人，我的营地能随便让可疑人物过吗？这事你别掺和，该干嘛干嘛去！”&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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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羽张飞又要作，刘备却继续耐心解释道：“袁大人，在下真的不是什么可疑人物。就像周太守说的，我是汉室宗亲，也是公孙瓒大人的部下，正要替公孙大人去罗总军师那里报到，还请放行。”&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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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低眉顺眼，袁术却不依不饶。周临连忙拉住两人，对袁术说道：“是这样的，袁大人，这三人确实是公孙大人的部下，麻烦你给周临三分薄面，放他们通行。”&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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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的话，我就把大人拖欠孙坚将军粮草的事情说出去。”&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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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句话，是周临附在袁术耳边悄悄说的。数日之前，先锋孙坚以抵达汜水关讨伐董卓，却遭遇袁术拖欠军粮，使得行军滞缓，这都是影流送来的情报。袁术见状连忙收起牛气，和颜悦色地说道：“既然如此……看在周太守的面子上，我放你们过去，走吧！”&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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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术说完，扬长而去。刘关张三人大眼瞪小眼，似乎在想如何答谢周临。周临则大手一挥，说道：“举手之劳，快去总军师那里报到吧，别误了军机。”&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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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没再说什么，只是向周临长作了一揖，谦恭说道：“多谢。”&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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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刘关张三人远去的背影，周临长叹一口气，说道：“这反董联军，有豪气干云如曹操，有谨小慎微如刘备，有飞扬跋扈如袁术，还有一些庸庸碌碌的匹夫竖子。也罢，今日和这么多大咖会面，挺烧脑子的，回去吧，好好睡一觉。”&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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