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 三年后
在平定了狂神部一番乱事之后，衡天书院的众人被百里太一带回枫树林。有幸的是，老师此次似乎心情大好，并未责罚半分。周临渐渐在书院中站稳脚跟，成为众人实至名归的领袖。 &1t;/p>
春去秋来，转眼已是三个寒暑。三年过去，十五位少年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成长，而他们作为百里太一弟子的名声也已由济北远播在外，人称衡天众。百里太一早年与诸葛参商同为桓帝时的世人领袖，两朝元老，声望颇重。如今天下动荡，大将军何进时常派人请百里太一出山，均遭拒绝。于是何进剑走偏锋，举周临等人为孝廉，可惜没有老师的允许，衡天众也无人愿意出仕。然而三年过去，天下大势，也早已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牵动着每一个乱世之人的命运，没有谁，能够置身事外。&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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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中秋，济北城的大街小巷处处张灯结彩，喜迎佳节。东汉末年自然不会有月饼之类的美食，但对于中秋的庆祝却是丝毫不差。人声鼎沸的济北东街，周临捧着满怀的食材，举步维艰地往城门走去。赵瞳歌白了他一眼，问道：“要不要这么逞强？小拇指挂着的那篮鸡蛋都快垂到地上了，来，给我吧！”&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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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临有心不让赵瞳歌累着，但也实在是没有空当去阻止。这几年来，他对赵瞳歌的关心已成习惯，赵瞳歌也不再觉得这是他在把自己当做弱者，而是把这当做了周临的特权。三年的朝夕相处，情愫早已扎根心底，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的关系，只需要一个机会，就能把窗户纸捅破。&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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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临把一手的食材梳理整齐，以免再被赵瞳歌钻了空子。而赵瞳歌扳着手指细细数到：“该买的东西差不多都买了，快去把归兮他们叫回来，别让芷兰等急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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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食材，可以让芷兰好好露一手，我们也能一饱口福了！”周临想着王芷兰烹调出的绝妙佳肴，口水都快留了下来。赵瞳歌无奈地在他脑袋上轻轻一拍，说道：“就知道吃，天下大势就要有变，你就不想想出路？”&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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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我不急，已经有人替我急了。”周临抬眼向前示意，赵瞳歌循着他目光望去，只见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清瘦官员正款款而来。赵瞳歌知道这是朝廷，也就是何进的使者，估计又要忽悠百里太一和衡天众出仕，想着按老规矩拒绝就是了，谁知对方一上来就喊道：“董太尉有令，请衡天众的各位贤才与百里先生入京报效朝廷！孝廉周临，还不回报你家老师？”&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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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太尉！身处这个年代，除了董卓周临自然想不出会有第二个董太尉。掐指算去，如今也差不多是董卓乱京的时节，只不过事太过突然，一时间倒是难以接受。&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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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天下，是真的要乱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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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使者见周临和赵瞳歌并不答话，立马急眼，扬起马鞭怒道：“周临，本使跟你说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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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临这才反应过来。虽然征召者从何进变成了董卓，但拒绝还是要拒绝的，何况他很清楚，董卓蹦跶不了几年，鬼才会效力于他。然而他正谋算着今后的出路，被使者这么一打断，直接放下菜篮子，拔出斩蛇剑指着对方说道：“滚吧。我家老师早已不理朝堂之事，何大将军也好，你家董太尉也好，我们都不出仕。趁着我的斩蛇剑还没痒，快滚回去，别再来烦我们！”&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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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使者也是个暴脾气，被周临这般羞辱，正欲作，看见斩蛇剑锋芒毕露，只能强压怒火，抛下一句“你们会后悔的”，扬长而去。&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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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使者走远，赵瞳歌松了一口气，问周临道：“对方可是董卓，你的态度比对何进还差，不怕他们报复？”&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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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了？”周临正视赵瞳歌，带着几分挑逗地一笑，但看见少女扬起的巴掌，只好讨饶说道：“好了好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董卓已经进京，反董联盟不日就会成立，到时候若是老师允许，我们去虎牢汜水历练一番，岂不快哉？”&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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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瞳歌收起巴掌，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就在这时，背后突然锣鼓喧天，两人回头望去，却是街道上行过百来个官兵，押着几十人的囚车招摇过市。那些囚徒个个头戴黄巾，黄金残党四个字都写在脸上。官兵们一面敲锣一面喊着闲人回避，经历了几年前那场祸国殃民的黄巾之乱，黄巾党的名声可谓是臭到了骨子里，不一会就有百姓向囚车扔起鸡蛋菜叶，口中吐着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让那些黄巾残党感受到了无比的屈辱。&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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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就是如此，在场的并不见得人人都与黄巾党有刻骨的仇恨，然而一旦场面热闹起来，就人人都想掺和上一脚，好像不动手就是吃了极大的亏一样。&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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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临与赵瞳歌没有受过黄巾党的毒害，也无心参与这场闹剧。正欲离开，却看到为的那个黄巾党，约莫四五十的年纪，三缕长须，披赤足，身着玄黄道袍，即使一身狼狈不堪，也掩不住仙风道骨。那头目神色淡然，直视前方，一身正气，宠辱不惊。周临莫名对那人肃然起敬，谁知就在此时，那人也低头看了自己一眼。&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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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对，没有任何的火花碰撞，却让周临久久不能平静。囚车渐渐远去，周临仍旧望着那人背影，赵瞳歌一声叹息，说道：“黄巾残党中，也有那般英雄存在吗？真是可惜了。走吧，一个男人也能让你看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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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赵瞳歌的召唤，周临才连忙跟上。少女的心思千回百转，从初遇时动辄不问理由耳光伺候的高冷女王变成如今连男人的醋都吃的小姑娘，连赵瞳歌自己都没觉这异样，而周临却觉得心爱的女孩越可爱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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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囚车前后凄凉的情景极其契合却又无比讽刺的是，不远处的高台之下，小半个济北城的平民百姓齐聚一堂，欢呼雀跃。而让他们如此疯狂的，是高台上慷慨陈词的三龙教主徐归兮。&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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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这番场景，周临只是一阵头皮麻。三龙教是徐归兮前两年创立的宗教，大概的教义就是万物由天龙，地龙，人龙三条神龙创造，而身为教主的徐归兮是三龙派往人间的使者，普度众生。&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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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临看过徐归兮亲自编纂的《三龙大典》，翻了两页觉得太邪乎就没再读下去。不过徐归兮学得毕竟是奇门遁甲，传教时小则看相算命，大则行云布雨，再配合周采薇治病救人，没过多久就被人当做活神仙，教众万千，遍布青兖。这几年衡天众对征召自己的何进百般羞辱却未遭报复，并不是因为那位屠户出身的大将军宽宏大量，而是朝廷并不想和这个颇具影响力的大教正面冲突，才纵容至今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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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百姓也是有趣，想当年黄巾党也是由太平道演化而来，如今那场祸乱才过去数年，就又对三龙教心悦诚服，如痴如醉，让人啼笑皆非。&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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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归兮一身素青道袍，站在高台之上神乎其神地宣扬三龙教的伟大教义，台下的善男信女也格外配合地跪拜叩。但周临实在对徐归兮的神教不感兴趣，照着老规矩吹一阵口哨，徐归兮便纵身一跃，蜻蜓点水般停在半空，仿佛腾云驾雾，消失在万里晴空中。台下自然又是一阵惊呼，但周临清楚其中玄机——坐在两边高楼上的佘闻人与邹瑾之拿着王昭锦特制的机关，射出极细极硬的细线，徐归兮踏在上面，两人再施力一甩，徐归兮便可潇洒脱身，再无踪迹。&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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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是不是对本教主的崇拜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现在入教兴许我还能封你们个长老当当！”周临与赵瞳歌藏身的小巷当中，徐归兮洋洋得意地忽悠着两人。赵瞳歌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装神弄鬼，看见刚才过去的囚车了没，那就是你将来的下场。”&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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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真有那时候，不还要麻烦你们劫个囚车吗，好瞳歌~”徐归兮倒也不恼怒，一边卖弄脸皮一边挽起赵瞳歌的手。佘闻人接起周临手上一溜食材，一点也不客气，如果说衡天众的男子们没把她当姑娘看，那她自己倒完全把自己当头牛看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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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济北城中的还有冉为和陈流，提到冉为，周临无奈地扶额说道：“你们待着，我去找他。”&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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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冉为所在的地方确实不是姑娘们该去的。周临径直走进对面一家名叫翠香楼的妓院，一路敷衍过那些撩拨自己的风尘女子，一巴掌拍在被七八个姑娘搂着的冉为，说道：“走了，大爷——”&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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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这么急着回去啊？各位姑娘，在下还有急事，先行一步了啊！”冉为不顾身旁姑娘依依不舍的挽留之语，拉起周临脚底抹油迅离开。周临笑问他这次为何走得如此痛快，冉为的回答言简意赅：“我还没付钱……”&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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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门口，便看见不远处的茶楼，陈流起身放飞一只信鸽，手里已然多了一封信笺。这几年陈流也是没闲着，自立了一个情报组织，名曰影流，专门探听天下大势。周临不知道他展了多少手下，只知道上至朝堂机密地方大计，下至桃色绯闻异域奇谈，陈流已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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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过那信笺，陈流平静的脸上浮起一丝波澜，眉头也跟着微微蹙起。周临与冉为上楼来到他身边，问道：“怎么，又生了什么大事？”&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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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流只说了五个字，却如雷霆般痛击两人的内心。他说：&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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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废帝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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