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 狂神部
第二日晨起，靠在书院门口的徐归兮睁开朦胧的睡眼，望见门外肆意洒下的缕缕日光，才一个寒战站了起来。昨夜她观星看出将有凶兆降临在衡天书院之上，但同窗们都在熟睡，她也只好守在书院门口等他们醒来，没想到自己竟睡了过去！&1t;/p>
徐归兮四下清点同窗们的人数，除去自己和逛窑子的冉为，一、二、三、四……数到十一时，却戛然而止。&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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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起来！出大事了！”徐归兮天然的破音当真不是虚的，一声尖叫弄醒了在场的所有人，一个个就是昏昏沉沉，宿醉过后头晕脑胀，邹瑾之强打精神问道：“归兮姐，大清早的有什么大事，人家睡得正香呢！”&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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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徐归兮向众人描述了昨夜自己夜观天象，荧惑星显凶兆之类的学术语言，最后跺着脚问道：“你们有谁看见采薇和芷兰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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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消失的正是学医的周采薇与学礼的王芷兰两个弱女子。在乱武山时，诸葛参商也曾想教授奇门遁甲，可惜自己和罗孤等人都没有这个天赋，唯独高卿言学得极快，后来的进展无从得知，但至少证明观星定吉凶这事是有理可循的。想到这里，周临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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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和芷兰……诺，这里！”半梦半醒的少女声音幽幽传来，寻声望去，却是坐在桌角的王昭锦拿着一封留言，上面写着：&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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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采薇进山采药，午饭回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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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上的字迹清丽隽秀，一看便知是王芷兰手笔。翟燎似乎松了一口气，说道：“只是上山采药了而已，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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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昨晚的星象显示，我们就要大祸临头了啊！”徐归兮早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周临却冷静下来，问储靖道：“云律，无忌出门寻欢作乐，一般会有多久？”&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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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周临冷不防的一问，储靖略加思索，回答道：“他没多少积蓄，通常都是第二天黎明归来。奇怪……按理说，的确早该回来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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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靖如此一说，众人的神经才紧绷起来，周临接着说道：“先不要把凶兆的对象放到周采薇和王芷兰身上……如果出事的是冉为……翟燎，郑誉，麻烦你们去济北城走一趟，确认冉为还在不在。”&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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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我们这就去。”翟燎爽快地接下了周临的命令，拉着身旁的清秀少年——也就是郑誉出了门。短短几日，周临俨然成了众人的领袖，这或许就是百里太一所期待的，他独有的力量。&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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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我到山里去寻？”佘闻人如是问道，周临挥手表示否决，说道：“不行，山太大，况且现在她们两个还没有什么异常，如果你也陷在那里，局势才真的会乱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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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熟悉采薇采药的路，不会走错，不管找没找到人，正午前一定回来。你要是还不放心，我带上瑾之。”佘闻人的语气坚决而不容置疑，周临没想到平日里那个武艺绝伦沉默寡言的少女竟会如此倔强。他在心中思索了一番，还是应允。&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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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走了四个人，书院里突然冷清了起来。再加之紧张的气氛，素日事事不过心的陈流觉得有些透不过气，他说：“归兮姐，会不会是……你算错啦？”&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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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错的……昨晚……我可是来来回回演算了三遍，都是凶兆。就算不是今日，也就在这两天。不管怎样，把大家聚起来共同面对总是好的。”徐归兮一身冷汗，加之自责自怨，已是魂不守舍。周临清楚如果徐归兮算得没错，凶兆就一定会来。就像从前高卿言一算出吉兆，罗孤就能在山间捉到野猪，一算出凶兆，孙绯衣就可能摔断了腿，诸如此类。&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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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格外死寂的氛围中，不知何处飘来一阵茶香。周临回头望去，却是赵瞳歌不知何时出去，泡了一壶热茶端来，还带着几个包子。她说道：“再紧张也不能不用早茶吧。先吃，周临，吃完我也有件事要问问你。”&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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抿一口清茶，周临心头的压抑稍得舒缓。赵瞳歌这姑娘虽说平日里冷若冰霜，但关心人的时机却是那么的恰到好处，沁人心脾。在吃下一个包子后，周临正色对赵瞳歌说道：“瞳……赵姑娘，你要问的问题，是什么？”&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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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瞳歌默默为他续上一杯茶，说道：“你我初逢那日，纠缠你的几个山贼的打扮，可还记得？”&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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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临点点头。那日的两个山贼遍身皮草，不作汉人装束，倒像是异族，周临自然印象深刻。而当他和赵瞳歌核对完自己的印象后，储靖却是变了脸色，说道：“异族……莫非是……狂神部？”&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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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神部？”乍听到这个名号，周临倒觉得像是哪家孩童过家家时给自己取的，但储靖的后话颠覆了他的想法：“狂神部……是王莽之乱时兴起的一个部落，位于济北城东郊。他们没有固定的种族，只要是无家可归之人，无论夷夏，皆收入寨中。据说狂神部第一任家主是汉人与匈奴人的混血儿，神力过人，才智无双，在部落里布下重重机关，并代代相传，几百年过去，官兵不知来过多少次，都葬送在这机关里。狂神部如今据说有万余人，依山谷而居，不论妇孺皆英勇善战，斗志惊人，且极重义气。清明，瞳歌，你们是怎么惹到狂神部的人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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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储靖的叙述，周临才意识到自己惹上了大麻烦，将初到时的事情一一道来。储靖握紧双拳，说道：“虽然狂神部向来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祖训，就算抢劫财物也会留一些给对方，更不伤人性命，你们遇到的或许不是狂神部。但人多了总会出几个败类，如果真是的话，麻烦就大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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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该怎么办啊？”陈炀舞也急得抓耳挠腮。平日她与周采薇关系最好，情同姐妹，此时得知周采薇可能蒙难，不可能不着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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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等了吧。翟燎他们已经去了，我们只有静候，”周临右手手指紧按额头，说出了这个极度无奈的答案，“如果真的是狂神部……祸是我闯的，我会一力承担。”&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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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我的份吧？”赵瞳歌像是质问地看着周临。周临略感唐突，也是第一次看见非要把责任揽给自己一份的姑娘。但他凝视了她许久，终是没说什么。&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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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总是最令人痛苦的，无言沉默了一个时辰之后，门外终于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只不过……是一个人：“清明，是狂神部！狂神部掳走了采薇和芷兰，无忌他在城门刻字留了记号，公烈他循着记号去找无忌了，怎么办啊！”&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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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着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身的汗水和焦急的神情把本来好看的脸颊隐没，正是郑誉。听到“狂神部”三个字，周临和储靖都坐不住了，连忙问郑誉具体的情况，而赵瞳歌则是声色不轩地递给他一杯热茶。&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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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水一饮而尽，郑誉也将刚才在济北城中的经历一一道来。原来翟燎与郑誉在济北风月场上遍寻冉为不得，只好折返。刚出济北东门，就窥见城墙上刻着冉为的字迹：&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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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远处有狂神部的骑手，马上还有采薇和芷兰，我追过去，看到这段话的，回去通报大家。&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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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燎抹去城墙上的刻字，凭他对冉为的了解，对方一路上定会留下更多的暗号，只要循着去狂神部的路走，就一定能找到线索。于是他决定让郑誉回来通报，自己根据线索，继续追下去。&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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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燎他是怎么想的，冉为追踪的路上留下的暗号只会越来越简洁，到后来至多是我们能看懂的一些东西，他跟过去……只会添乱才是吧？”听了郑誉的话，连陈流都淡定不起来了，显然事情已不在掌控范围之内。&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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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个人，对万人之众，事情又怎么会在掌控范围之内！&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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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因我而起，我去换回他们！”周临拍案而起，却被陈讽抬手示意噤声。陈讽说：“周临，你的自责太先入为主了，剩下的由我来说吧。先，你们当初所遇到的人不一定狂神部的人，狂神部的人劫走采薇她们也不一定是为了你们。既然他们不主动攻到衡天书院来，凭着他们的秉性也断不会做什么越轨之事，想来是有别的目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等闻人、冉为他们都回来了，再作打算。”&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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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讽说得句句在理，此刻似乎也只有他保持着冷静。周临再无力反驳什么，只有瘫坐在椅子上，暗自筹划。&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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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紧绷住，每个人的大脑都飞运转，尽自己所能思考能救出同伴的方法。眼见日上天顶，佘闻人与邹瑾之踏尘而归，只带回来一个消息：“没有找到采薇和芷兰，只有采薇的药袋，以及地上散落的一些配饰……似乎是狂神部的物件。”&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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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早已知道了的答案，王芷兰会些武艺，遇到狂神部人时当然率先出手自保，但最终寡不敌众，失手被擒。众人交换了情报，依旧没有得到什么实质上的收获，更加焦急起来。而就在这时，王昭锦指着门外惊呼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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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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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门外此刻，正立着冉为。只见冉为眉头紧锁，一身冷汗，再不复平日风流倜傥模样。见王昭锦呼唤，冉为似乎犹豫一下，最终还是小步踏了进来，但依然还是缄默不语。赵瞳歌照旧递给他一杯热茶，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翟燎呢？”&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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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为接过那茶，不喝也不说，只是咬紧牙关握紧拳头，一脸的愤懑憋屈。储靖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说道：“无忌，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大家现在都在为这件事着急，多坏的消息，也说出来吧。”&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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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狂神部故意放回来的，公烈还陷在那里……和采薇芷兰一起，只是他们都没什么大碍。”冉为终于开口，一语惊人，但他下面的话更为震撼：“他们说，冤有头债有主，他们抓我们的人，是为了交易。想换回他们三个人，只有让……”&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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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为双目紧闭，仿佛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一样，一字一顿地说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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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让那日伤他们兄弟的青衫少年和白衣女子，去狂神部领罚。”&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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