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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真想手舞足蹈


与崇德矿的孙伍拾和鳌庄矿的郭大顺接触之后,程自强又先后去了马场矿、下沟矿、驴沟子矿、水潭子矿、大拇指矿、周泉矿等六个小煤窑。

        这几个小煤窑,都是程自强上次参加联合调查组工作时,具体负责调查的地方。因此他对这几个小煤窑的老板,相对比较熟悉。

        有了上次参加联合调查的工作经历,再加上程自强在康州一矿透水事故中救人的勇敢名声,他每到一处只要稍作自我介绍,各个小煤窑的老板们都给予了他相当规格的礼遇。

        明文矿也是程自强上次负责调查的七个小煤窑之一,不过程自强这次并未前去明文矿说事。

        上次在事故调查时,程自强知道明文矿的井下巷道打到中途就停止了,原因是明文矿的老板于大忠在一个赌场里输了钱。那次他不但把家底儿输了个精光,而且还欠下了一屁股的高利贷。

        于大忠被一帮子索债的赌徒们追地亡命天涯东躲xc,再无力在这个矿上继续投资,只留下一个黑黝黝的井硐。于大忠没从井下挖出一铁锨的原煤,他原先在这个小煤窑里的投资,也就血本无归颗粒无收。

        于大忠做的这个事儿,给炭场沟里开矿的小煤窑主们,敲响了一个响彻心扉的警钟。

        那时候煤炭紧俏,销路不愁,小煤窑的窑主们个个腰包鼓鼓。他们之中,谁没有参与过赌博之类的活动呢?

        他们从此明白,赌博也要量力而行啊!若被讨上高利贷的枷锁,这辈子恐怕就要彻底完蛋了。

        明文矿没有出过煤,也让一些不明真相的小煤窑主们认为,明文矿周边的煤炭资源量不足。基于这个认识,自明文矿之后新建的牛营矿、驴沟子矿、草长矿等小煤窑,井口位置都距离明文矿相对较远。

        这正是那天程自强在生产科采掘组办公室里,查看那张康州一矿煤炭地质储量分布图时心生疑惑的具体答案。不是明文矿是这些小煤窑里势力最强的老大,而是谁都不敢靠近明文矿往下打井。

        打井也是个烧钱的事情,稍有不慎便会血本无归,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做这种蠢事呢!

        听到于大忠的这个事情,想起那张康州一矿煤炭地质储量分布图标注的明文矿资源量,程自强内心里为于大忠直呼可惜。当时程自强心想,于老板,我程自强什么时候有了钱,我一定会来找你的。到时候,你就把这个小煤窑转给我来开吧!

        不过这事儿,程自强只能暂时想一想。目前他可没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资本,敢去找于大忠这样的人进行谈判。当前他急于要做成的事情,就是尽快把往火电厂销煤的事儿办成。

        每到一处小煤窑,程自强都会给那些老板们放出同样的风声。

        他说自己有亲戚在火电厂负责购进煤炭,具体运量不在话下。小煤窑有多少存煤,火电厂愿意购进多少。具体条件就是质优价廉,哪家的煤炭品质最好价格最优,火电厂优先考虑购进。

        程自强最后会说,火电厂是国营大厂,具有严格的资金风险防控制度,他们实行到厂结算,并且隔月付款。只要哪个老板有往火电厂销煤的意向,可以直接找他程自强联系。关系也是生产力嘛!

        程自强心里清楚,当前自己做的这些事情,仅仅是放放烟幕弹的工作而已。但只要这些老板们对自己有关系、有能耐往火电厂销煤的事情深信不疑并且产生兴趣,自己也就不虚此行。

        而要彻底促成这件事情,关键点还在卓不凡那边。只要卓不凡找到火电厂的核心人物,我程自强就可以大胆地与他们进行实质性的谈判了。

        卓老哥,我一个原本纯洁无暇、朴实无华的青年,如今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在炭场沟里大放厥词,你可一定不要辜负我的一番苦心啊!这事儿一旦弄不成,我程自强今后还有何面目在炭场沟行走呢?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想到这个问题,程自强心里顿时忐忑起来。

        经过这些天的劳顿,程自强感觉身心疲累。他决定暂时不去接触其他小煤窑的老板,等待卓不凡反馈来最新消息后再作打算。

        再说自己已经借着病假休息的名义,多日没去康州一矿上班,也该正式报到上班了。这假期是曹矿长替自己请的,难道还要让曹矿长亲自叫自己去上班不成?若是那样,自己岂不就连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了?

        嗯,我明天就去找曹矿长销假报到。

        回到康州一矿时天色尚早,程自强信步就向“书香阁”走去。那天他在“书香阁”挥毫一气,一下子写了十几幅字,但并未见上黄静生老师的面。不知今天黄老师是否在店里,他的身体好点了没?

        揭开门帘,程自强就看见黄静生带着老花眼镜,正伏在桌上一丝不苟地装裱他那天写过的一幅字画。四面墙上,还挂着已经装裱好的六幅字画。

        看着这六幅画,程自强顿时感到整间屋里洋溢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这让他又惊又喜。

        “黄老师,我来啦。”程自强跳脚进门,快活地说道。

        听到程自强的声音,黄静生摘下老花眼镜,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钟,先是呵呵呵地笑了几声,又摆了摆手亲热地说道:“自强同学,你可来了!来,坐坐坐。”

        “好的。”程自强坐到黄静生对面的一把木凳子上,望着黄静生问道:“黄老师,听说前一阵您在家休息,身体好点了吧?”

        黄静生起身说道:“好了好了,我犯的这可是心病。只要有字画装裱,我这身体就没一点儿问题。我先给你倒杯茶,咱们慢慢聊。”说着在另一张桌上去了一个白瓷茶杯。

        程自强赶忙起身从黄静生手里夺过茶杯,连声说道:“黄老师,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哪有老师给学生添茶倒水的道理呢?”

        黄静生又把一罐茶叶放到程自强手中,笑着说道:“好好好,茶叶你自己放,水壶在你身后的桌子上。”

        程自强转身拧了水壶,先给黄静生喝茶的一只玻璃茶杯里添了水,又往白瓷茶杯里撮了一些茶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将两杯茶款款放到黄静生侧面摆着的一张小木凳上,复又坐到黄静生的对面。

        看着程自强的举动,黄静生心里十分欣慰。自强同学知书达理,细致周到,兼具一手书法特长。作为一名他曾经的老师,黄静生也颇有几分成就感。

        “自强呀,老师谢谢你能来店里写字儿!你这可是帮了老师一个大忙啊。”黄静生感慨地说道。

        “黄老师,您快别这么说。当年要不是你悉心指导我,如今我哪敢在老师您面前班门弄斧呀?”程自强赶忙谦虚说道。

        “呵呵呵,你能有这个想法,老师我也觉得知足了。哎,你身体没事儿吧?前几天大壮才给我提到一矿透水的事儿,可把我吓了一跳。”黄静生关切地问道。

        “早没事儿了黄老师。上次我来时您不在店里,刚好遇见大壮哥,我就在桌前偷偷写了几笔。黄老师,我写的这几幅字儿,您觉得能入眼吗?”程自强满脸期望地问道。

        “哈哈哈,”听程自强提到写字的事儿,黄静生暂时忘记了问询程自强身体方面的事情。他放声大笑了几声说道:“岂止是入眼,早就超过老师我了。自强同学,我给你说,这可不是我夸你啊。你知道你写毛主席诗词的那三幅画,卖了多少钱吗?”

        嗯,那三幅画这么快就被人买走了?程自强兴奋地跳了起来。他仔细一看墙上挂着的字画,以及黄静生桌上正在装裱的字画,竟然真没有发现那三幅画。

        黄静生看着程自强的模样,笑呵呵地说道:“自强同学,看来你不相信老师的话了。我先不告诉你。你写的那三幅字,我瞧了第一眼就喜欢地不得了,也首先开始装裱那三幅字。”

        听到黄静生肯定的语气,程自强显地越发兴奋了。他笑嘻嘻地说道:“黄老师,我写的字画,该不会超过老师您写出的字画价格吧?”

        黄静生笑了笑,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怎么不可能呢?那三幅字装好后,对七律长征那幅字,我标价一百三十元。另两幅沁园春,我标价一百五十元。”

        程自强记得黄静生曾说,他写一幅长条字能值三四十元,加上装裱材料费和手工费,每幅字画能卖六七十元。我写的字儿,竟然被黄老师狂飙了两倍多?

        这怎么可能!

        “那、那,黄老师,你把我写的字标这么高的价格,真的有人能要吗?”程自强激动地问道。

        黄静生点点头,肯定地说道:“字好,工细,识货的人当然要了。昨天来了一位衣着整洁的中年人,他看过你那三幅字连连点头后,竟然连价也没还,照价付款带走了。”

        啊?我写的三幅字竟然能值四百二十元,程自强真想手舞足蹈一番了。

        程自强的兴奋早就溢于言表,他开心地说道:“黄老师,我简直太开心了。”

        “可不是嘛!我也太高兴啦。”黄静生郑重地说道:“自强,我是你的老师,你是我的学生,我心里真是为你感到骄傲。现在,咱们俩人有了合作的买卖,这是一件好事情。但为了将来咱俩继续愉快地合作,我想跟你说说这个事情。”

        程自强点点头,恭敬地说道:“我听老师您的安排。”

        “嗯,好的。说实话,老师我开这个店,并不完全为了挣钱。我实在太喜欢写字裱画的事情了,也就是图个老有所乐吧!”

        “我能理解老师的喜好,这叫雅好啊。”

        “呵呵,可以这么理解。平常我写幅字,装裱下来大概能卖六七十元,材料和手工大概就在三四十元之间。现在我已经写不了可以拿出手装裱的字了。我想从今往后,我就专门负责装裱你写的字。字画买出之后,每幅字画我取三十,至多四十,其余的全部归你。”

        黄老师,您从我身上分文未取,对我真是一片拳拳之心啊。这店开在街面上,难道不需要房租、水电费、卫生费以及工商税负吗?这些乱七八糟的费用从您的手工费里支付,我程自强又于心何忍呢?

        “黄老师,您能听我说一句吗?”程自强感动地说道。

        “行啊,咱俩就是商量这事儿嘛。”

        “黄老师,我不大懂书画方面的买卖,我说的话你听了不要见笑。我想呢,每幅字画若能卖出五十以上不到六十,材料和手工就定为五十。若能卖出六十以上不到七十,材料和手工就定为六十。卖到七十以上的字画,材料和手工就定为七十。您看这样行吗?”

        程自强所说的这个想法,黄静生只有把画儿卖出较高的价格,程自强才会有点赚头。若按照黄静生平时亲自写字卖画六七十元的价格,程自强基本上就是义务劳动了,而黄静生却能保证象原先一样持续经营。

        黄静生坚决地摆摆手,说道:“那怎么能行呢?我只想找个事儿做嘛,我怎么从你身上赚钱呢?还要赚那么多,况且稳赚不赔。这可不行!”

        程自强笑眯眯地说道:“黄老师,您再想想,我如果写出来的字儿好,您装裱地也会更加精致。到时候画儿卖出的价格,不就会更高了吗?这样做,不是更加促进我提高自己的写字水平吗?”

        黄静生想了想,笑道:“自强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老师我却不同意。我知道你是为老师好。但这事儿老师按你的说法做了,我心里就不好受,到时候也不会有乐趣。这样吧!今后你写的每幅字,老师都会精心装裱,材料和手工我就按照五十留取。”

        是啊!黄老师裱字卖画,何尝不是乐在其中呢!程自强心道。

        “黄老师,我听您的。不过材料和手工费,您就按六十留取。再少,我心里也不好受啊。”程自强诚心实意地说道。

        黄静生也是个通达的人,他点点头说道:“好吧!那老师就听你的。”说着拉开长条桌下的一个抽屉,取出七八张钞票给程自强递了过来,说道:“这是昨天卖出的那三幅画的钱,自强你收着。”

        程自强一时有点儿局促不安:“呃?这,黄老师,这?”

        黄静生把钱塞到程自强手中,笑着说道:“拿着,我已经把材料费和手工费留取了,这是属于你的。”

        “好吧。”程自强随手数了数,竟然是三百二十元。看来黄老师是按照原先三四十元的标准留取材料和手工费,三幅画他仅仅留取了一百一十元。而按照刚才俩人达成的意见,黄老师应该留取一百八十元才对。

        程自强赶快抽出七十元递给黄静生,笑嘻嘻地说道:“黄老师,学生我收取老师的钱财已然不恭。如果再多收老师的钱财,那就是大不敬了。这钱,您收着。”

        诚如程自强所料,黄静生对售价售价一百三十元的那幅画,按照三十元的标准留取;对另两幅售价一百五十元的字画,各按四十元的标准留取,合计是一百一十元。

        黄静生见程自强这样做,也明白了程自强的心意,开着玩笑说道:“自强啊,今后你可要常来店里写字。老师的这个书香阁,今后可就全靠你了。”

        见黄静生并未拒绝,程自强松了一口气。虽然现在手里捏着的二百五十元钱,与他领取第一个月工资的数额分毫不差。但这个二百五给他带来的惊喜,哪是那个二百五所能比拟得了的呢?

        程自强笑着说道:“那当然,只要老师不嫌弃,现在我就给老师写几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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