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两朝重臣
俅能心里什么都明白了，皇帝既然把他召来，便是心中起疑，无论他说不说出真相，万贵妃和小皇子怕都难保，而且这场祸事他恐怕也是躲不过了。区别也只在于，皇帝能否保他性命，甚或于女儿和女婿是否因此招祸。
俅能拱手道：“回圣上，臣虽是玉宵门弃徒，但学的仅是医道，门主段靖卓召臣回门，也仅仅是为了给老太君治旧疾。臣是惠王千岁举荐入太医院，与玉宵门并无纠缠。”
皇帝淡淡一笑，说道：“朕不是问你与玉宵门有无纠缠，朕问的是，以朕的身体，还能有龙嗣否。”
俅能拱手道：“圣上只是虚火稍旺，实则龙体康健。”
皇帝幽幽叹了口气，转向百里霆问道：“何为忠臣良将？”
百里霆起身抱拳道：“回圣上，臣以为，所谓忠臣良将，实心用事者是也。”
皇帝微微一笑，看回俅能说道：“陆长纯对朕说，朕时日无多了。以朕的身体，早五年前就不太可能会有龙嗣了。俅能，你的医术还不及陆长纯吗？”
俅能垂首沉默，陆长纯是太医院院首，若论医道，虽然不浅，可远不及自己。否则也轮不到他给惠王的母亲治病。皇帝有此一问，自然是他如何推托不知内情，皇帝都不会相信了。
皇帝又说道：“你虽是周国之国丈，但此时毕竟是朕之太医。常言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若对玉宵门有所顾忌，朕可以下旨，命百里霆护送你回返周国，与你女儿团聚。”
“谢圣上恩典。”俅能站了起来，躬身道：“据臣所知，万贵妃与段靖卓有染。”
“咳！咳！咳……”皇帝剧烈地咳了起来，贴身太监连忙近前轻轻捶背。
半晌，皇帝才气喘吁吁地止住了咳，有气无力地说道：“百里霆听旨。”
百里霆连忙跪下，皇帝说道：“护送俅国丈回返周国，而后剿灭玉宵门。”
“遵旨。”百里霆答应一声，站了起来，转向俅能说道：“俅国丈，请。”
此时，仲孙祈平接到了金衣卫统领邱明信的密折，言说周若宅邸守卫森严，难以接近。又说洪思诚叛投文王，不会再回京城了。仲孙祈平看罢密折，嘴角挑起一抹笑意，他不怕文玄德桀骜，他只怕文玄德顾念亲情。杀不杀周若无所谓，以一报一，小儿所为。只要文玄德不念及燕回的长公主身份，那国丧之后，便可用兵。
仲孙祈平站了起来，踱到窗边，侍候的太监连忙跟到身后，轻声说道：“皇上，风凉，莫要……”
“退下！”仲孙祈平侧目，眼中寒光一闪。太监慌忙垂着头退走了。
仲孙祈平看着窗外，那天，那云，那树，那鸟……在心里默默地想着：母妃的帐要算，瑶玥的帐也要算。文玄德！朕与你，不死不休！
文帅下了诏，差人送往蕊城。便日日等着凝蕊回来，在心里来回地盘算着要怎么说这个话。门外守卫进来报道：“禀文王，京城来人，说是冷杰仁冷大人府上的，有事要面见文王。”
文帅微一皱眉，冷杰仁？皇太后的哥哥，派人来做什么？要反仲孙祈平吗？文帅说道：“传进来。”
片刻后，守卫领进一人，小厮打扮，年岁却已然不小了。向文帅拜道：“小人拜见文王。”
文帅问道：“冷大人差人来见孤王，有何吩咐？”
“不敢。”那人答道：“冷大人命小人向文王传禀，前丞相刘书闻上折子辞官。皇上已然准了，刘书闻于小人动身前，便已离京，此时应已回到了永安府。”
文帅冷眼看着那人，敌人的敌人，按说应该是朋友，但问题是，冷家与刘书闻不应该算是敌人才对。连亲家都能出卖，这冷家想干什么？再者说，太子毕竟是因他文帅才死的，皇太后是想挑起他与仲孙祈平的争斗吗？
实则现下也不必再用别人挑了，洪思诚辞官的折子已经递往京城，不日便会摆在龙案之上，那折子里写明了燕回说的那句话：若要问罪，便向文王问罪，东境储府，集兵以待！
文帅问道：“冷大人还有什么话？”
那人答道：“回文王，没有了。文王若无话对我家大人讲，请允小人告退。”
文帅点了下头，说道：“送他出去，赏二十两银子。”
那人拱手道：“谢文王，小人告退。”
文帅静静地思考。岳王的帐他不买，冷家的帐他自然也不会买。按说这个事儿，应该差人去永安府，将刘书闻招募来齐阳。但刘书闻毕竟是凝蕊家的仇人，这件事比贬谪凝蕊还要麻烦，甚至都不能讲出来。
转回后宅，将这事与俅燕回说了。俅燕回也是蹙眉不语，刘书闻是两朝丞相，见识与才能不言而喻。大周立国，正需要这样的人来协理政务。然而这个人却是凝蕊家灭门的元凶！
凝蕊是个孩子，又是相公的心头肉，自相识以来，相公便不怎么在意江山，如果劝相公说服凝蕊，只怕会结下心结。可要是杀了刘书闻，不但失了一位人才，更会让世人说文王心胸狭窄。
俅燕回叹了口气，说道：“相公，于公于私，刘书闻都杀不得。这冷家如此做，恐怕不是向相公示好，而是包藏祸心。”
文帅点头：“今时今日，无论我做什么，怎么做。仲孙祈平都不会放过我。但凝蕊……”
俅燕回垂下了目光，微有些尴尬，无论她认与不认，她毕竟是与仲孙祈平血脉相连。
文帅自察失言，忙执手笑道：“看我，嘴上也没个把门儿的。燕回，我不与他争竞，只想安生地做我的文王。”
俅燕回含笑不语。她自幼因脸生胎记，便比寻常人要敏感得多。此次仲孙祈平遣洪思诚来要灵姬，俅燕回便察觉到自己的这个哥哥，不再是以前那个温文仁慈的长平王了。
“相公。”俅燕回抬起目光，看着他的眼睛：“无须顾忌，若没有相公，再怎么血脉相连，旁人也不会如相公这般疼惜我。”
三日之后，端木凝蕊回来了。诏书里什么都没写，传诏之人也什么都不知道。端木凝蕊不知出了什么大事，接诏后便即刻动身，轻装简从，披星戴月赶返齐阳。结果一进厅房，看到文帅正与周若在喝茶说笑，当时便沉了脸。
文帅一愣，脱口说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啊！我每日只歇两三个时辰，险些将马跑死！”端木凝蕊唬着一张俏脸，那样子恨不能扑上去咬他两口。
周若连忙起身拱手道：“臣告退。”
文帅点头道：“好。”
端木凝蕊微微躬身，向周若说道：“恭送先生。”
待周若走后，文帅陪着笑脸说道：“快过来坐下歇歇。”
端木凝蕊满脸不悦，一边走向文帅，一边说道：“你最好真是有大事。”
文帅笑着拉她坐下，说道：“冷杰仁托人捎信来，告诉我说，刘书闻辞官归乡。我这才召你回来商议。”
“就这事？”端木凝蕊竖起了眉毛，说道：“你还怕我知道后跑去杀他吗？为何不向我明言？害我连日奔波！”
文帅微微皱眉，目光有些躲闪，说道：“还有一件事，嗯……是你姐姐找你。你一会儿去问她便是。”
“我这就去问我姐姐。”端木凝蕊站了起来。
文帅一把拉住她，说道：“慢着，刘书闻的事你想怎么办？”
端木凝蕊瞪着他答道：“你说怎么办？”
文帅一抿嘴，端木凝蕊说道：“我早已不是江湖中人，况且刘书闻虽然是我家灭门元凶，但毕竟是受太子指使。现如今太子已死，他女儿刘瑶玥也饮恨自裁。我与他的仇恨，也该放下了。刘书闻两朝重臣，见闻广博，才智超群。他辞官归乡，只怕是恨朝廷害死了他的女儿，以他之智，当知太子非你所杀。我大周立国不久，正值求贤若渴之时，你自去请他来做丞相，想他会给你这个情面。”
文帅愕然无语，这一番话，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凝蕊在他不知不觉间，早已破茧化蝶。等文帅从愕然中醒转，端木凝蕊已经绕过了屏风。
“姐姐召我回来，有何事吩咐？”端木凝蕊坐在床边，扬着脸让俅燕回给她擦洗。
俅燕回转头对丫头们说道：“都出去，守在门口。”
两个丫头应声退了出去。俅燕回这才转回头轻声问道：“你告诉我，是想做我的妹妹，还是想做长公主？”
端木凝蕊一愣，随即双颊飞红，猛然起身道：“姐姐，我一路奔波，累得紧了，要回房歇息一下。”
俅燕回面带微笑，也不拦她，只是说道：“晚饭后给我回话，兹事体大，莫要延误。实则，这也是你文哥哥托我向你问明心意。”
端木凝蕊更不应声，紧走两步出了门，躲开两个不明所以的丫头，直奔自己闺房，将到院门，忍不住回头向厅房方向望了一眼，嘴边带起一抹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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