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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求赦书


听闻王后返来,俅燕回没有去见,想着相公本就长情,这小别胜新婚,总也要让三人亲近够了,才好说别的事。而锦杏,却忙不迭地抱着儿子到了正院儿。

        文帅搂着曲问兰坐在床边,桃儿依然守候在侧。曲问兰笑道:“你又把丫头撵出去做什么?你如今也是王贵妃了,哪还能再像以往那样。”

        桃儿笑道:“有何不可,相公也没在这后宅行王者法度。只要相公还是相公,那桃儿也自是桃儿。”

        文帅笑道:“桃儿说得是,本就该是这样的。”

        丫鬟挑帘进来,跪道:“禀文王、王后、王贵妃,王德妃抱着小王子来拜见王后。”

        曲问兰忙说道:“快请。”

        “请什么请?”文帅沉了脸,说道:“让她先回去,就说孤不允见。王后一路劳顿,改日再见。再告诉她,王贤妃念孤思王后之情,尚未来见,让她待王贤妃见过后,再来拜见。”

        丫鬟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曲问兰失笑,早听陈柯说,这锦杏是被燕回逼着纳的,相公一直心中不喜,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桃儿笑道:“她那个丫头呢?当日还说要揭了我的皮呢。”

        曲问兰嗔道:“胡说什么?陈大人不是说了,红儿做了周将军夫人,同为臣下,往后这话可莫要再提了。”

        桃儿低下了头,文帅笑道:“自家人说笑而已,不必如此忌讳。”

        曲问兰正了正神色,说道:“相公,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文帅笑道:“娘子之心,为夫尽知。燕回虽是当朝公主,却先是我文王之贤妃。况且燕回自从了为夫,没有半分争竞之心。娘子若是想让出这王后名分,怕会让燕回觉得你容不下她。”

        曲问兰抿了嘴唇,她想说的话,被相公堵在了嗓子眼儿里。所谓知妻莫若夫,相公能有这番话,也足见是与燕回知面知心。当下笑道:“相公既如此说,臣妾再无异议。”

        锦杏被撅了回来,心里禁不住委屈。本想着早拜见王后,以显敬重,不想又被相公嫌弃,竟还说俅燕回懂事。这不来拜见倒成了懂事的,她这巴巴来见的,倒是不懂事了。人嘴两张皮,怎说都有理。说到底,还是相公心里,她最轻……

        这一夜风寒烛冷,锦杏倚着床头,手拍着麟儿黯然垂泪。王后未归之前,相公十日中便有七八日要宿在俅燕回房里。如今王后与贵妃返来,怕不十天半月也见不得一面了。

        “轩窗细雨倚妆台,两世心门为谁开,迢迢万里无知己,夜半梦萦故人来。”锦杏轻诵着当年相公给他的留书,这字里行间,怎能说是没有情分的?怎么到了如今,却是这样一番境遇。

        泪眼迷蒙中,见相公走了进来,脸色沉暗,锦杏起身拜倒,心想相公定是来责罚的。然心中虽委屈,毕竟相公已是文王,原也不敢造次,如今更不敢多言。

        见一双手扶住自己,锦杏含泪抬头,听相公轻唤:“锦杏。”

        锦杏泪如泉涌,伏进怀里痛哭失声:“相公,怎就如此心狠,臣妾为何如何做都不得相公欢心……”

        听相公轻叹,抚着背吻着脸颊,幽幽说道:“锦杏,我何尝不想与你厮守,然,阴阳两隔,此生终是不能了。”

        锦杏愕然一惊,猛然觉得他怀中冰冷,抬头见他脸色灰白,眼珠浑浊,惊叫一声推开了他,边缩到床边,边叫道:“月兰!巧梅!”

        段学礼黯然叹息,拱手道:“惊了王德妃,小生段学礼赔罪了。”

        “鬼……鬼!来人呐!”锦杏厮声叫喊,却唤不得半个人来。

        段学礼于她叫喊声中,依然清晰地说道:“你不要慌张,我不是来害你的。文王用了我的肉身,如今紫气灌顶,已有帝王之兆。烦请德妃代禀文王,祈文王为我下一道赦书,赦了小生枉死之罪,也好让小生前去投胎转世。”

        文帅倒不曾歇在曲问兰房中,虽是思心若渴,但问兰与桃儿一路劳顿,如何能不心疼她们。是以哄着问兰与桃儿睡下,便回了俅燕回房中。方入缠绵,便听门外丫鬟喊道:“贤妃,德妃惊梦不觉,胡言鬼怪之词。请贤妃速去!”

        文帅一皱眉,俅燕回推开他,连忙起身。文帅伸手抱她,说道:“惊梦而已,叫醒便算。夜深了,莫要受了寒凉。”

        俅燕回一瞪眼,恼道:“相公以为称了王,妾就不敢说你了?白天你拂了锦杏之事,不提也便罢了,这会儿她惊梦不觉,你可知人魇在梦中,气血翻涌,有伤身呕血之险?即便再怎样不疼她,也是给你产下麟儿之人,竟还要说这种话,怕不连我的心也寒了!”

        文帅被训得一愣一愣的,连忙起身穿衣。俅燕回裹了衣系了带便往外走,碧竹忙着帮文帅穿鞋,素雪已然掌了灯,陪俅燕回先行了。

        锦杏倒在床上双臂乱挥,巧梅抱着憬治站在床边,一脸的惊慌失措。憬治哭得撕心裂肺,无论巧梅如何拍,究是止不住。

        俅燕回急到床边,按下她双臂,连唤三声,不见睁眼,忙抬手拍其顶,随后又按她胸间大穴。锦杏猛然睁开眼,手脚并用地缩到床里,尖叫道:“鬼!鬼呀!”

        “锦杏,是我,是我。我是燕回呀。”俅燕回坐在床边,轻声软语地唤她。

        锦杏目光散乱,好一会儿才凝聚成线,盯着俅燕回,突然扑向俅燕回怀中,抱着俅燕回放声大哭。

        文帅走进来,看到这一幕,微觉好笑。都是做娘的人了,做个噩梦也会吓成这样,但刚被俅燕回训过,也不好再触霉头,近前唤道:“锦杏。”

        锦杏抬头,眼神一滞,随即尖叫一声缩向床里,双手乱挥着喊道:“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文帅与俅燕回面面相觑,俅燕回说道:“锦杏,这是相公呀。”

        “不是!”锦杏急道:“燕回快跑!他是段学礼,他是来找我的,你快跑!快去找相公!”

        俅燕回心头一颤,头皮发麻。文帅心中却是一软,不管她用意何在,好歹是让燕回快跑。文帅坐在床边,柔声说道:“锦杏,我是文帅,是你的相公,你可是梦到段学礼了?”

        锦杏浑身哆嗦,紧紧地缩在床角,目光扫一下文帅,便又立刻移开。文帅微笑着伸手,锦杏‘啊’的一声尖叫,文帅连忙缩回手。

        俅燕回说道:“锦杏,他真的是相公。你听,憬治在哭,你看,丫头们都在。”

        文帅说道:“快把所有的灯都点上。”

        月兰和碧竹应声,分两头开始点灯。片刻后,屋里一片光明。锦杏缓了半晌,才试探着将目光投向文帅,文帅看着她的眼睛,保持着微笑。

        锦杏忽然又扁了嘴,爬到文帅身边,搂住他哭道:“相公,段学礼来找我,我怕,我真的好怕……”

        文帅搂住她,心中喟叹。有什么可怕的?且不说只是做了个梦而已,就算真是段学礼来找,那不也是你当初倾心之人吗?也是为了你才命赴黄泉的。文帅之所以一直不喜欢锦杏,就是因为她这忘情背义,心慕虚荣的性子!

        俅燕回起身,附耳轻声说道:“相公陪着锦杏,别再回我房里了,你是堂堂男儿,东境之王,别在家事上再让我费心。”

        文帅点头,燕回已然动怒,况且锦杏着实吓得不轻。俅燕回又吩咐道:“月兰,明儿知会外宅,请个干净的奶妈回来,德妃受了惊吓,恐三五日的不便。”

        月兰福身答应,俅燕回叫着自己的两个丫头,出门离开了。

        文帅对两个丫头说道:“你们也去歇下吧,把憬治也抱去。”

        两个丫头答应,抱着憬治下去了。屋里只剩下文帅与锦杏两人。锦杏抽泣道:“相公,臣妾再不好,求相公念在憬治的情分,莫要弃了臣妾。”

        文帅安慰道:“瞧你说的什么话,你生产方罢,相公心疼你,才不来缠你,想着让你好生将养身子。哪便说什么弃了的话,你多心了。”

        锦杏抬手抹了下眼泪,跪起身铺床,说道:“相公快歇下,劳累了一日,还为臣妾夜不能寐,都是臣妾不好。”

        文帅笑着脱了鞋,上了床,搂着她睡下,抚着她的头问道:“你梦见段学礼什么了?怎么就吓成这样?”

        这一问,锦杏又开始哆嗦,但段学礼的话又重回耳边,紧搂着文帅答道:“他对臣妾说,相公用了他的肉身,他不得转托。求相公下一道赦书,赦了他枉死之罪,好叫他投胎转世。”

        文帅突然间后背发凉,头皮发麻。莫不真是段学礼来了?鬼神之事,君子所不语,却不可不敬之。当下答道:“娘子安心,明日为夫便与国师商议此事。”

        锦杏撑起身,伏在他胸口,娇娇弱弱地说道:“相公,臣妾怕……怕他来向臣妾索命,他是因了臣妾才命赴黄泉的。”

        文帅失笑,抚着她的脸蛋儿说道:“不用怕,为夫明日便写赦书,送他投胎转世,他便不会再来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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