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谁的下马威
文帅命丫鬟将程作叫了进来，说道：“差人假扮镖局，将那人活着送还给鲜于敬堂。”
程作抱拳道：“领命。”
文帅又叮嘱道：“不要再为难他，或许将来还要见面。”
程作愣了一下，难道主公还要招募鲜于氏？那怎么向大小姐交代？虽然大小姐现在不在身边，但迟早是要回来的吧？但程作知道自己不能问，只应道：“末将明白。”
两日之后，顾子青到了吴州府，他单人快马，走得自然是极快。进了府城直奔府衙，门口值守衙差见一书生带着剑要闯府衙，立刻抽刀喝止：“站住！什么人，敢闯府衙，不要命了吗？”
顾子青昂首道：“齐阳城主文玄德帐下顾子青，奉主公之命，拜会吴州知府，进去通报。”
四名衙差闻言禁不住退了一步，前些日箭雨焚城的情景，立刻回到了眼前，当下便有一人转身向内跑去。
吴州知府吴子期，自前次射过箭之后，便一直提心吊胆，唯恐文帅来报复。向朝廷请兵的折子也如石沉大海，不见回音。想来也知道，叛军做乱，兵自然是要派驻在京都左近，哪会往他这里派驻？
况且文玄德占着齐阳和图州，所漫之境，凡济安、明州、召远、吴州四府，若要派兵驻守，要派多少？这一府派了，那一府又如何？若派出四千兵，看似不少，聚而成阵，但若分入四府，恐难当大用。若派八千兵，倒是顶用了，但如此战力，朝廷自然是要用其护卫京都的。
吴子期也是难为，只能一面祈愿于天，另一面听天由命。这一日正在书房转腰子，外面衙差急报：“大人！齐阳来人了，说是文玄德帐下顾子青，奉命来见大人！”
吴子期心头一跳，该来的总会来的，既然是差人来而不是派兵来，便是劝降的，好歹还有转还的余地。吴子期想了想，这事儿得叫上守备贺图，他虽是知府，但手中没有兵权，即便他想顺降，贺图不愿也是枉然。
当下说道：“请来人厅房用茶，急报守备贺大人，请他来府衙一叙。”
衙差接令而去，回返门口打拱笑道：“顾先生，知府大人请你厅房用茶。”
顾子青微微一笑，知道知府大人是要去请守备大人来，当下也不多问，迈步就要往里走，两旁衙差挡了一挡，陪笑道：“先生请解剑。”
顾子青淡淡说道：“子青为使臣，玄德公是城主。见你们知府也要解剑吗？若想杀他，四千大军早便杀到，何用子青来此？”
别的话没什么，什么使臣呀，城主啊，衙差们都不当回事儿，但这‘四千大军’四个字，却听得衙差后脖梗子冒凉气儿，当下也不敢再说，引着顾子青向厅房去了。得了令的那名衙差，牵过马来急报守备贺图。
顾子青喝了半盏茶，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慢慢地品着味道。吴子期走了进来。吴子期之所以半晌没来，并不是为了等贺图，而是拿不准应该做出一个什么样的姿态才合适。
强硬吧……对方也算是使节了，毕竟文玄德是反了朝廷，自己占了城，即便没称王，可也不是他这个知府能对等的。万一得罪了来人，怕给吴州百姓带来灭顶之灾。
奉迎吧……又觉得有失体统，坠了朝廷从四品大员的颜面。况且文帅是布衣出身，吴子期有些瞧他不起。
要说不卑不亢，这种姿态却不是寻常人能做得出来的，那要胸有孤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勇气。吴子期自忖没这个能耐。
所以吴子期迟迟未来，算着时间也久了，只能硬着头皮来见。一进门看见顾子青津津有味地品着茶点，不觉心中有气，立时脸色便沉了下来，问道：“文玄德叫你来做什么？”
顾子青右手拔剑，‘铮’地一声脆鸣，剑尖于吴子期眼前一晃，尚未等他显出惊恐之色，已然归剑入鞘。淡淡说道：“再敢不敬我家主公，取你项上人头。”
至此，吴子期才觉得额前发凉，拿手一摸，触之湿滑，收回眼前一看，指间沾了血色。这一剑倏发倏回，如针刺一般，竟在刺破额头时，令吴子期没有感到疼痛。
吴子期心中发颤，掏出手帕拭了拭额头，遮掩了一下眼中的慌乱，心中暗想，文玄德有士如此，必为朝廷劲敌，又有医圣相助，只怕来日之数，不可估量也。
吴子期走到主位坐下，见顾子青依然坐在圆桌边，细嚼慢咽着点心，想了想说道：“先生此来，当是说降，不知先生有何提议？”
顾子青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说道：“不忙，待守备大人来时再讲，免得晚生还要再讲一遍。”
吴子期默然，只好端起茶碗喝茶。
小半个时辰，门外响起一声惊雷般的怒喝：“人在哪儿？”
贺图接报，心知大势已去，朝廷不向吴州增兵，必是剿伐叛军不利！文玄德固守齐阳，肘腋之间，迟早来图吴州。今日听闻有使臣到来，知是说降。但即便要降，这气势也不能坠了，于是到得门前，激扬作势，想先给使臣一个下马威。
吴子期暗暗摇头，眼见贺图大步进来，抽刀出鞘，刀尖指着顾子青喝问：“你就是文玄德派来的……”
‘铮’的一声，贺图的话尚未说完，手中刀已然被挑飞，而顾子青的剑却已然归了鞘。贺图大惊失色，见顾子青依然不慌不忙地吃着点心，眼角都没向他扫一下，便背了手，在身后揉了揉，以此缓解震击的酸麻感。
吴子期算了一下，顾子青已经吃了四块点心，这位先生是饿得很了，文玄德不管饭吗？
顾子青吃完最后一口点心，拍了拍手，说道：“让府台大人见笑了，吴州的茶点甚为好吃，若此谈不顺，怕短时间内，吃不到了，所以多吃了一些。”
吴子期与贺图对视一眼，都明白顾子青言外之意，不降就开战！
吴子期说道：“贺大人，这位便是玄德公帐下，顾子青顾先生。顾先生，此为吴州守备贺大人。”
顾子青微一拱手：“贺大人请坐。”
吴子期微有不悦，顾子青喧宾夺主，未免过于恃才傲物。但毕竟是文玄德派来的人，吴子期也不便，也不敢再旁生枝节。
贺图也没有说话，方才一击，心有余悸，顾子青举重若轻，自然是武功高强。寻常说客只凭一张嘴，而这个顾子青却多了一柄剑。下马威没下成，反倒扫了自家的颜面，贺图也是脸色悻悻。
顾子青待贺图坐下，微微一笑，说道：“朝廷与叛军周旋，顾不上吴州了。我家主公占了齐阳与图州，东境各府县一应传驿，皆要从吴州经过，此为重地，必取之！东南疫疾弥漫，时近隆冬，必有离乡背井之人散投各府，吴州又是首当其冲。大疫若起，此城不攻自破。两位大人想必也听闻了医圣传闻，若吴州此时顺降，乃两位大人之幸，东境百姓之幸也。”
吴子期没有答话，顾子青句句切中要害，他也是心知肚明，只是，背叛朝廷，可不是小事。若来日文玄德能得天下，倒是好说，若得不了天下，从者必死无葬身之地！
贺图冷哼一声：“顾先生说得好听，玄德公必得天下乎？若只如叛军之乱，怕不久长矣。”
顾子青一笑：“我家主公夺齐阳，兵不血刃，足见智计超群。夺图州，顷刻之间，足见用兵如神。前次两位大人扣住粮车，五千支火箭随即射入城内，足见我家主公所率之军，善奔袭，强战阵。”
顾子青刻意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家主公非但不扰民生，更令医圣夫人开馆施治，慈航普渡。齐阳一府上下，无不感玄德公之仁善。当今天下，朝廷无道，奸佞专权，二位大人空有治世之才，却只能屈居于庙堂之外。五百驻军耳，可战乎？可守乎？一城百姓，可愿乎？”
贺图轰然起身，昂然道：“身受皇恩，焉可从贼？吴州守军虽少，却不惧生死！尔等大可来战，看我儿郎岂是缩手缩脚之辈！”
吴子期皱眉，话是说得响当当，可前次火箭入城，你贺大人一样也是连城头都不敢上，最终连旗杆都让人射断了……
顾子青看着贺图，嘴角的笑意缓缓展开，说道：“贺大人豪气干云，确是令人敬佩，然，却是不识时务。我家主公既然命在下前来，便是看重二位，知晓二位德才兼备，本也有招募之意。若是贺大人一意孤行，在下也不强求，只是……既然要战，留你何用？”
眼见顾子青眼中寒光一闪，吴子期连忙说道：“顾先生，稍安匆躁。贺大人，请坐。”
吴子期可担不起这个，贺图是他请来的，要是在府衙被顾子青杀了，那他可就得了个通敌的罪名。虽然投诚也是归降，但说出去，总比通敌要好听得多，万一将来情势有变，他还能辩解为是替一城百姓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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