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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当面说清


文帅安排之后,陈柯也去忙他吩咐的事了,屋里又剩下文帅一个人了,除了门外的军兵,文帅竟觉得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燕回此时正在馆中医治病患,不到掌灯是不会回来的,而文帅又不能去陪着她,毕竟眼下身份不同了。

        也不愿去找锦杏,能看的书也早已看完了。每到这个时候,文帅便分外地思念问兰与桃儿,自然还有凝蕊。她也快十二岁了,豆蔻年华,不知又会长了多少心眼儿。想着,嘴边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

        丫鬟接门唤道:“主公,锦夫人吃不下,吐得厉害,请主公过去看看吧。”

        文帅摇头,心里有些不太情愿,但想她毕竟是怀着身孕,当下起身向外走去。

        锦杏靠在床头,抱膝而坐,眼泪就没断过,自从文帅昨日丢下她走后,便又仔细去想,觉得自己又错了,本不该去告俅燕回的状。实则以相公的脾气,越是争竞越没有好下场。

        但话已然说出了口,相公也发了怒,再去求只怕见不着好脸色,莫不如等上几日,相公消了气,或许念着腹中的孩儿,便会来看她。但今日起来,却吃不下东西,一吃便吐,试了三次,累得浑身发软,气息不畅,心里委屈,但缩在床上以泪洗面。

        文帅进来时,锦杏抬头看了一眼,又嘟着嘴把头埋回膝上。文帅走到近前,将她抱过来搂进怀里,轻叹了一声,问道:“又怎么了?”

        锦杏哽咽道:“妾总不得相公欢心,不知如何自处。妾无用,不能为相公分忧,还总是惹相公生恼,妾……若不是为了腹中孩儿,当真是不想活了……”

        文帅失笑,这一哭二闹三上吊,古往今来的女人,大多都是天生就会。当下抱住她笑道:“为夫也不是嫌弃你,只是你总放不下这争竞之心。你本是个妙人,何苦用尽心机,反倒惹人生厌。”

        锦杏伏在他怀中,伸臂攀住他脖颈,说道:“妾不干净,怕相公嫌弃。妾只想得相公恩宠,安享余年。”

        文帅拉过锦被,将她包裹住,想起了新婚之夜,凝蕊说的话,即便是当真认错了人,也该当面说个清楚。

        文帅说道:“娘子……”

        这是文帅第一次叫她娘子,锦杏一怔,随即泪流满面,在他脸上连亲了两下。文帅抚着她微笑,接着说道:“为夫知道,你怨我背情忘义,甚或是始乱终弃。但实则为夫一直没有告诉娘子,为夫当真不是段学礼。”

        锦杏愕然,抬起头看着他,满眼的迷茫。文帅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说道:“你也不想想,那夜在翡翠楼,我与你记忆中的那人,除了身形样貌之外,可有半分相似?”

        “那你……”锦杏猛然忆起,那夜文帅的眼神,似是与她从不相识,甚至看她时,还有些许贪色之意。

        文帅凝重地说道:“我是一个借尸还魂的人,段学礼,早已死了。”

        锦杏倒吸一口冷气,樱唇张大,手脚并用地退到了床里,死死地抵在里墙上,一双眼中满是惊恐,一眨不眨地盯着文帅。

        文帅以手支头,闭上了眼睛。新婚那夜,自己喝得酩酊大醉,满嘴胡话,问兰以为他中了邪,又是点檀香,又是请道士,桃儿忙前忙后,因丫头们不顶用,当夜便撵了出去。而燕回闻知了他的事,虽是万分惊讶,却将他抱得死死的。唯这锦杏,如见恶鬼一般,文帅失笑,谁道谁与谁真心,谁怨谁与谁无意……

        文帅睁开眼睛,看着她说道:“你也不必如此害怕,既然说了是借尸还魂,自然我还是人,不是恶鬼。你若心有悔意,我自会为你好生安排一个去处。”

        锦杏方才是吓懵了,此时听到这话瞬间惊醒过来,她要的不过是个归宿,眼前这人虽是借尸还魂,但用的还是段学礼的身子,这身子原也是她爱的,况且文帅比起段学礼,不但文采更胜,现下还是统军辖城的一方霸主,这样的归宿去哪里寻来?

        锦杏忙又爬回来,抱住文帅说道:“相公莫恼,妾年纪小,受不得惊吓,妾不悔,至死不悔!只求相公恩宠。”

        文帅笑了笑,重又抱住了她。她与问兰年纪相仿,算起来,还不到十八,但她是红倌儿,见过的人多,心机也重,自是不能拿其他三人来与她比较。

        文帅抚着她说道:“为夫只是把实情说与你知晓,你莫要总觉得你才应当是主母,实际上我与你素无前情,今后要好生为人做事,不可再擅用心机。为夫要的是家人,不是恶妇,你可听清了?”

        锦杏连忙点头,应道:“妾记下了,再不敢了。妾在危难之时,得相公垂怜,俅姐姐相救,这条命是相公与俅姐姐给的。今已知晓了实情,再不会无事生非。”

        文帅心下宽慰,搂紧她轻吻了两下,说道:“娘子且歇一歇,待燕回返家,让她给你看一看。”

        锦杏点头,乖巧答道:“相公不必挂念,妾不过是心绪烦乱,不必再让俅姐姐操劳。只要……只要相公疼爱,妾自会懂得珍惜。相公……你真的不嫌弃妾吗?”

        文帅一笑:“不嫌弃,那又不是你的错,若你甘心如此,又岂会使尽心机来寻我。为夫已说过,我是借尸还魂的人,不介意你以前的身份。”

        锦杏满面飞红,搂紧了他,吻着他呢喃道:“妾感相公怜爱,让妾好生伺候相公。”

        文帅心中火动,但想到她怀着身孕,不知可行否,忙压住躁动,说道:“娘子,你现有身孕,为夫怕伤了你,待问过燕回再说。”

        锦杏这回倒真是乖巧了,松了手,点头应道:“相公说得是。”

        文帅怕自己把持不住,哄着她躺下歇了,便回到了前宅,军兵禀告:“主公,又有一名应榜之人,已等了多时了。”

        文帅应道:“请人进来便是。”

        “是。”军兵答应一声,向外传话去了。

        文帅走到案后坐下,不多时,军兵领进一人,看相貌,已有四十开外,穿着两接的衣裤,其貌不扬,亦无气势,寻常之人而已。文帅微微皱眉,但想起伯牙摔琴的典故,又觉得不应以貌取人,当下微笑着说道:“先生请坐。”

        那人也不谢座,也不就坐,拱手向上问道:“可是玄德公否?”

        玄帅心头猛然起了一丝异样,迟疑了一下才答道:“正是。”

        话方出口,那人身形一晃,探手向文帅抓来,文帅忙举手相架,领人进来的军兵抽刀呼喝,室外军兵忙冲进屋内。

        文帅没能架开那人,被锁住了手腕,扣住了咽喉,那人冷冷地说道:“让你的人退下。”

        文帅喉头发紧,却只是平静地垂着目光。那人手又紧了一道,厉声重复道:“让你的人退下!”

        文帅梗着脖子相抗,暗哑着说道:“动手。”

        军兵自是不敢动手,主公在别人手里,哪敢轻易上前?

        那人笑了一声,说道:“倒是条汉子,如此我也不为难你,你只告诉我,端木家余孽去了哪里?”

        文帅一怔,还以为是朝廷派来的刺客,没想到竟是找凝蕊的。文帅右臂蓄力,准备撞他侧肋,却听那人说道:“我按着你左手脉门,不要妄想反抗。”

        随后颈上的力道又加了一分,文帅已然气不能进。那人喝道:“说。”

        文帅才不会说,先不说让他找到凝蕊之后,凝蕊和问兰能不能活,就是眼下,只要一说出凝蕊下落,自己就先活不成了。所以文帅只是努力地吸气,一声也不出。

        那人左手用力,‘咔’的一声,捏断了文帅的手腕。一阵剧痛直钻心窝,冷汗瞬间冒了出来。文帅咬着牙还是不出声,军兵们乱七八糟地喊叫着:“放开主公!”

        “活劈了你!”

        “你休想逃得出去!”

        那人有些意外,一是抓文帅的时候,没想到文帅居然会挡,看样子也是练过几招把式。二是没想到这样一个文弱书生,能这般硬气。

        那人右手松了松,声音转为柔和:“玄德公,你意在天下,何苦受他人连累,只要你说出来,在下立刻便走,绝不会伤害玄德公。”

        文帅咬着牙冷笑,答道:“连女人都保不住,哪还有脸去争什么天下。”

        那人嘲讽道:“端木家的余孽不过十一二岁,想不到玄德公竟有如此嗜好。若玄德公喜欢,我家门主愿为玄德公献上百名童女,玄德公意下如何?”

        文帅一时语急,被人抓了痛脚,但也不在意,只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那人见文帅不受激将,又抓住他左肩,使力道:“玄德公,江湖恩仇,不该你来承受,还是告知在下吧。”

        外面已有人叫了人,几名弓箭手也冲进屋里,文帅看着军兵说道:“放箭!”

        那人一用力,捏碎了文帅的肩头,文帅闷哼一声,双腿发软。那人说道:“玄德公,在下的命不值什么,用在下的命换玄德公的命,可是在下的荣幸!”

        文帅嘴角已经咬出了血,森森冷笑道:“你自然是不怕死,然而你是奉命来找端木家后人的,不是来杀我的。你说,我怕是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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